俄军的TOS究竟是不是喷火坦克？

网友提问：

近段时间有关俄乌冲突的报道中，说俄军使用了一种名为TOS-1的“重型喷火坦克”“重型火焰喷射器系统”，并说它一次就能毁灭4万平方米，是“城镇毁灭者”“最强非核武器”“战场屠夫”。这些名称和绰号，对吗？

▲ TOS-1A火箭炮发射

▲ TOS-1A火箭炮的攻击效果

熊伟：

这种武器的型号是TOS-1A，不论俄文英文里怎么说，对应到中文以及中国的武器分类标准、称呼，它其实就是一种火箭炮，只不过是火箭弹、战斗部比较特殊的火箭炮。

TOS-1A的底盘来自于T-72或者T-90坦克，这与很多履带式自行火箭炮一样。底盘上方的箱式发射器里是24根定向管（早期的TOS-1是30根），口径220毫米。

▲ TOS-1火箭炮还是30个发射管，后来的TOS-1A改成了24管

苏联时期研制的BM-27“飓风”火箭炮（俄军和乌军现在也在用），就是220毫米口径的，只不过是轮式底盘，16根发射管。因此到这一部分，TOS-1A还是与普通火箭炮一样。

▲ BM-27火箭炮

不同的是火箭弹。

BM-27发射的220毫米火箭弹，长4.8米，弹重280千克，战斗部重100千克，内装51.7千克的高爆炸药，最大射程35千米。

▲ BM-27火箭炮的火箭弹，看着比较细长

▲ TOS-1A的火箭弹

TOS-1A发射的220毫米火箭弹有两种，长度分别是3.3和3.7米，弹重173和217千克。它们比BM-27的高爆火箭弹短了很多，火箭发动机更小更轻，最大射程只有4.5千米。它们的战斗部重量没有小多少，90千克，但不是简单的高爆弹头，而是燃烧弹、温压弹。

这两种弹头爆炸后，破片杀伤效果很小，但是前者燃烧作用很强，后者会产生大面积超压，而且通过高温燃烧消耗氧气、毁坏器材。这样的攻击效果，与炮弹区别大，与喷火器、航空燃烧弹更接近。再加上底盘来自坦克，30根发射管的数量可不少，整车重量和主战坦克相当，于是TOS-1A在外媒中有了“重型喷火坦克”的叫法。

但按照中国和各国军队对兵器的正规分类方法，它其实还是火箭炮，自行火箭炮。有很多其它火箭炮也能发射燃烧弹、温压弹战斗部的火箭弹，只不过TOS-1A只配备了这两类火箭弹，不发生高爆弹。它通过缩短发射管、火箭弹长度，缩短射程，来控制火箭弹重量，保持很高的管数。

俄罗斯还把TOS-1A的坦克底盘换成轮式底盘，发射管减少到18根，研制出了TOS-2。有报道说它的火箭弹把战斗部重量减小到45千克，最大射程提高到了6千米。还有报道说最大射程提高到18千米，这应该是加长了火箭弹。轮式底盘防护力低，通过增大射程来提高自身的生存力，是很自然的修改。

再说它的威力、绰号。

说TOS-1A是“城镇毁灭者”“最强非核武器”“战场屠夫”，主要是针对它的温压弹战斗部火箭弹。

温压弹可以看作燃料空气炸弹的发展型，或者说燃料空气炸弹和燃烧的结合。它装的不仅有高爆炸药，还有很多燃烧剂，比如铝镁金属燃烧剂，铝粉和氧化铁外加粘合剂组成的铝热燃烧剂，添加了硝酸钠和金属镁的凝固汽油，等等。炸药爆炸后，会把这些燃烧剂以粉末状或者雾状散布到空气中，然后产生爆燃（和粉尘爆炸类似）。含铝镁的燃烧剂燃烧时，会产生1600℃～3000℃的高温，同时消耗大量氧气。爆燃是散布开的，因此会产生大面积超压。有高温，有大面积超压，于是这种战斗部被称为“温压弹”。

和普通高爆弹相比，温压弹的爆炸有三大特点。

第一，同样重量下爆炸能量更高。普通高爆弹的爆炸能量都来自炸药，因为它们的化学反应中不需要氧气参与。而温压弹，会“拉”空气中的氧参加化学反应，释放的能量就更多。

第二，对人员杀伤范围大。燃烧剂散开后的爆燃，是一片云，不是一个点，因此它的冲击波超压，不像普通炸弹那样中心高，往外急剧下降，而是更加“平均”，覆盖面更大。这好比把一个尖峰压成了一个高原。

第三，产生高温，而且大量消耗爆炸区内的氧气。

因此温压弹炸塌工事、毁伤坦克的能力不如高爆弹，可是对更大面积内的人员，杀伤力更强。如果碰上建筑、工事、洞穴这类封闭空间，冲击波更容易传播，氧气消耗更难补充，更容易产生窒息，伤害就更大。

一门TOS-1A一次发射24发温压弹火箭弹，能在4万平方米（也有说2个足球场，1.4万平方米）的面积内产生上述杀伤效果。

这就能算“城镇毁灭者”“最强非核武器”了吗？非也。

4万平方米，就是200米×200米，在某些国家也许能算一个小城镇了。不过对于火箭炮来说，4万平方米也不算大。美国一门M270火箭炮，能一次齐射12发227毫米火箭弹，如果采用子母弹战斗部，会撒出7728颗子弹，每一颗重230克，相当于一颗手榴弹。就算每一颗小弹覆盖3米×3米，那已经能覆盖6万平方米了。

▲ 美国M270火箭炮

如果是在野外，一门M270的杀伤威力并不比一门TOS-1A小，而且它的最大射程是32千米。如果人员躲在工事、建筑物内，可以避开这种爆炸。但子母弹都会有一些哑弹，变身为地雷，因此不少国际公约都在呼吁禁止使用它。

单论攻击一片防御工事内的士兵，M270可以说不如TOS-1A。但一架B-52轰炸机能投下30吨炸弹，重量是一门TOS-1A齐射的温压弹弹头的10倍，单算高能炸药量也超过它3倍了。因此还是B-52的炸弹威力更大。

▲ B-52轰炸机投掷炸弹

▲ B-52轰炸机

而且“最强非核武器”这个词，以前是形容美国的两种炸弹。

第一种是BLU-82燃料空气炸弹。温压弹与燃料空气炸弹的爆炸原理有点类似，但后者没有专门的燃烧剂，主要装药一般是液体可燃物，需要精确的二次起爆，受气象条件影响大，不适合做成小型弹药。可是和温压弹相比，燃料空气炸弹的冲击波超压更强，更适合做成大型航空炸弹，也被称为云爆弹。BLU-82就是一颗重达6吨的炸弹，美军曾在越南多次使用，一颗的爆炸威力就相当于11吨高爆炸药，方圆500米内（19万平方米）的人员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 BLU-82燃料空气炸弹

第二种是GBU-43炸弹，绰号“炸弹之母”，重量达到9.5吨，爆炸威力、杀伤范围比上面一个更大。它也曾被美军投在阿富汗，是最强的常规炸弹。

▲ GBU-43炸弹，MOAB是“大威力空爆炸弹”（Massive Ordnance Air Burst）的缩写

和这两种炸弹相比，TOS-1A的火箭弹就是小儿科了。即便是把一门TOS-1A齐射的所有火箭弹合起来，也超不过上面一颗炸弹。而且要是这样算，那么把一架美国轰炸机、战斗机可以投掷的弹药算上，都能超过一门TOS-1A。

要是说燃烧弹、温压弹比高爆弹更“屠夫”，那么美军手里的、用过的燃烧弹更多，大到轰炸机投掷，小到1975年服役的M202型四联装火箭筒（专门发射燃烧弹）。专门杀人的燃料空气炸弹，也是美军用得更早、更多，威力更不用说。

▲ M202火箭筒

另外，俄军现在发射的燃烧弹，见到的都是铝热燃烧剂，其优点是燃烧温度高，对军事器材破坏效果好，但成本高。而美军曾大量使用的凝固汽油弹，燃烧温度700℃～800℃，对人员杀伤效果不比前者小，还燃烧时间长、易扩散、粘附性强、成本低。

因此，称不上“最强非核武器”。俄军这个TOS-1A，只是牺牲射程、换来威力提高的特种火箭炮。

熊伟：2001年开始担任《兵器知识》杂志副主编至今，2003年获得副编审技术职称。至今已在《兵器知识》《我们爱科学》等期刊上发表科普文章200多篇；参与央视七套《军事科技》栏目的策划，撰写了《未来战场》《枪械大师》系列片的脚本文案，央视国防军事频道的《现代都市作战的步兵装备》等脚本文案；主编过中国科普文选（第二辑）《利甲狂飙》一书，参与编著了《绘军事》系列漫画军事图书，组织和执行了“中国古代发明创造国家名录”项目军事技术组的工作。

出品：科普中国

作者：熊伟

策划：金赫

监制：光明网科普事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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