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曾经是战神，现在是泡椒鸡爪

斗兽博彩，似乎伴随了人类社会的各个阶段，长盛不衰。从奴隶主贵族观赏狮虎熊豹这样的猛兽相搏，到如今各种斗家畜和野生动物，人类似乎沉湎于此无法自拔。

不同于斗兽，鸟类和昆虫、鱼类的搏斗相对规模小，参与面更大众化，因此往往得以更广泛的流行。中亚地区的斗石鸡，我国南方流行的斗灰胸竹鸡，斗中华鹧鸪（日历娘友情提示：请不要捕捉、玩弄野生动物），还有全国性的斗鹌鹑、斗鸡，都利用了鸡形目鸟类在求偶时的勇猛好斗习性。

印度的斗鸡活动 | Rison Thumboor / Wikimedia Commons

往往陌生的两只“选手”已经见面，第一反应就是斗个你死我活。所谓能动手尽量别吵吵，而且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往往要一方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宣告争斗的结束，随着锦羽纷飞，红光迸现，主人和观战者的荷尔蒙都被激发出来，再加上赌金筹码的刺激，也难怪在娱乐项目不多的古代，斗鸡能够风靡一时。

天宝三郎好斗鸡

斗鸡兴起于何时，已不可考，红原鸡（或者还有一部分灰原鸡的血统）被驯化为家鸡历史很长，这个期间一直保留了好斗的习性。要说真正的斗鸡运动，还是应该从人类有意识培育专门用来打斗的品种，和斗鸡活动中专业的发展来算起。

在《左传》和《战国策》中都有专门利用斗鸡来博弈，并且给斗鸡加以日常战备训练和加强战斗装备的记载。说明最迟在两千多年前，中国的斗鸡活动已然开展得有声有色了。齐国的纪渻子为周宣王训练斗鸡，把公鸡驯得战前毫无反应，高冷无比，对手一见，望风而逃，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成语。虽然故事主旨与斗鸡无关，但也从侧面看出了当年斗鸡活动的专业性。

爪哇的斗鸡活动，荷兰人记录 | Look and Learn

据称唐明皇李隆基酷爱斗鸡，任命十三岁的“神鸡童”贾昌为鸡坊五百小儿长。“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民谣传云：“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由此可见当时斗鸡赌博之兴盛，也为大唐盛世的衰败埋下了伏笔。

金距花冠气遏云

作为世界上数量最多的家禽，家鸡的品种简直浩如烟海。这其中选育出专门打斗的个体，有着很大的相似性。例如，为了在争斗中能够用颈部缠绕压制对方，用有力的双翅扇扑、健硕的双腿击打，世界上大部分斗鸡品种基本都形成了长颈、高腿、胸肌和两翼发达的体型特征。为了避免被对方啄伤，同时利于强烈运动中散热，比较稀疏的羽毛和小巧的鸡冠、肉髯就显得很有必要。

在这样的定向选育下，我国和中南半岛上常见的几个斗鸡品种外观上自然大同小异，中原斗鸡、齐鲁斗鸡、西双版纳斗鸡、漳州斗鸡、吐鲁番斗鸡、越南斗鸡外行看上去的确难以区分。最近比较火爆的印度斗鸡品种阿赛尔斗鸡（Aseel）体型和我国斗鸡比较接近，但是特别在喙型上进行了选育，使得它们获得了厚重有力鸡喙的同时，长相酷似尾羽龙，这种视觉效果真是富有穿越感。

长相奇特的阿赛尔鸡 | Parameswaran Pollachi / Wikimedia Commons

菲律宾和马来群岛等地斗鸡品种略有不同，它们个体上属于“轻量型”，羽毛也更发达，特别是肉冠和肉髯，与普通的家鸡品种区别不大。因此，初战之前还需要主人给予一定“护理修饰”，割去高大的鸡冠，这听上去很血腥，好在民间俗语“鸡皮狗骨”，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暗起不良

即便有了斗鸡一身自带的战斗装备，有的人还是觉得斗鸡的打斗场面司空见惯，再或者，为了能博取赌酬，不惜暗下黑手。

数千年前的斗鸡活动就开始不那么干净而纯粹了。首先是所谓 “介羽金距”的出现。“介”羽一说是给鸡头面部带上甲胄一样的护具，更广泛的说法是“介”通“芥”，据说把芥子捣为细粉，大概就是今天我们调料中的“芥末”，涂抹在鸡翅上，争斗鼓动双翼，使对手因呛辣而失败。

描述斗鸡的马赛克壁画，藏于尼泊尔国立考古博物馆Naples National Archaeological Museum | Carole Raddato / Wikimedia Commons

“金距”则是用小匕首绑缚在鸡跗蹠部的长距上，以加大踢蹬时的杀伤力。南北朝时褚玠的《斗鸡东郊道诗》：“锦毛侵距散，芥羽杂尘生。”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另有一种“狸膏”术，古代狐狸并称，多指赤狐和豹猫这类常见的小型猛兽。“狸膏”大概是它们的油脂，将它涂在鸡头上，对手闻见天敌气味而不敢恋战。三国时曹植诗中有：“愿蒙狸膏助，常得擅此场。”

扎煞起羽毛的斗鸡 | Adam Cohn / Flickr

不过，这种方式的作用目前来看还是存疑的。鸡形目鸟类普遍嗅觉不发达，靠敏锐的视觉和听觉来发现敌害，赤狐和豹猫的油脂对它们来讲很可能不起作用，不过头面部涂抹动物油，大概也有增加润滑度，不易被对方叼住，或减少伤害的作用，后世故弄玄虚，以讹传讹也就流传了下来。

当然，这种战前装备只是斗鸡活动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对斗鸡飞扑踢打啄咬等环节的日常训练，赛场上主人及时叫停，清理伤口，补充体力，喷水降温，按摩放松等等一系列技巧，与其说是鸡在打斗，不如说是人在拼搏。

民族的还是世界的

西方斗鸡开始流传也很早，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很流行。鉴于家鸡是在东南亚，南亚和东亚驯化成功的，想来西方早期的斗鸡也应从东方传入，西方不但有继承，还搞起了创新。

英国曾有有一种名为“威尔士竞赛”的混战，在场内放进多只斗鸡，让它们乱打一锅粥，那场面，想起来一定是“一地鸡毛”。虽然近代欧洲很多地方都把斗鸡，特别是斗鸡赌博立法禁止，但地下的黑斗鸡场仍然经营得风生水起。

19世纪英国斗鸡活动 | British Library

近年，很多国家从动物福利的角度力图取缔这类斗鸡活动，不过已经形成的利益链条和此好中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禁绝的。在斗鸡的起源地，特别是印度和东南亚，斗鸡虽然也在多地被禁止，但以此为赌注的博彩业依然如火如荼。前几年还出现了印度斗鸡临场逃跑的事件，斗鸡双腿绑缚的刀片刺中主人，导致主人失血过多死亡，让人惊叹之余，也很无语。

铸剑为犁

既然斗鸡活动受到限制，那这些“解甲归田”的战士如何安置呢？人类的智慧自然不会被这类小问题难倒。

其实很早之前，西方的育种人员就发现了斗鸡的某些优良“品质”，个体大、肉质好、鸡胸和鸡腿发达、对饲养者比较温顺，不像蛋鸡品种那样神经质。如果能加快它们生长速度，这就是妥妥的优良造肉机器啊。

于是，带有斗鸡血统的著名现代肉鸡品种“科尼什鸡”出现了。我们目前很多快大型白羽肉鸡都和这个品种有关，是餐桌上提供炸鸡块、鸡腿的主力军。越南利用当地斗鸡培养出了著名的“东涛鸡”，硕大的跗（fū）蹠（zhí）部比壮汉的臂膀不差，如果加工“泡椒凤爪”真是适得其所。

印度的斗鸡活动 | Rison Thumboor / Wikimedia Commons

在菲律宾斗鸡和马来斗鸡的基础上，英国人还选育了摩登斗鸡类的一系列品种（Modern Game Chickens），它们身材娇小，头高腿长，细挑身材，看上去别具风格，是著名的观赏宠物家禽。

这场在鸡和人的“合作”中，绵延了数千年的缠斗恐怕一时还难以落下帷幕，但也慢慢走上了新的舞台，这里可能会更炽热，还是更落寞，没人能说得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血雨腥风”了。

作者：藏花忍冬

编辑：pee pee shri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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