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新难题：太空活动的“罪”与“罚”

随着航天科技发展和航天发射成本降低，人类越来越频繁地飞向太空。在太空运输、太空驻留、太空旅游和太空军事化利用等各项活动中，潜在的太空犯罪不再罕见。然而，这些潜在的太空犯罪到底是不是犯罪？认定其为犯罪后，应当由谁来查处和惩罚？这些都是人类未来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走私、黑客、破坏都不少

在太空探索活动中，各种潜在犯罪行为相继曝光，引发关注。更麻烦的是，随着各国太空战略博弈加剧，有可能出现针对太空基础设施和太空人员的战争罪行。

说到太空潜在犯罪之始，绕不开登月航天员“走私”。1971年，阿波罗15号飞船的航天员将约400枚未经批准的首日封邮品带入太空，又带上月球表面。这些首日封回到地球后，部分被当作商品售卖，严重违反了美国有关航天员行为准则。美国宇航局对此事开展调查，国会也为此召开了内部听证会，得克萨斯州地方检察官介入。尽管阿波罗15号飞船的航天员当时没被认定为构成犯罪，但他们之后被调离原工作岗位，且丧失了被空军提拔的机会。

随着科技进步，太空潜在犯罪也“与时俱进”。2019年美国航天员萨默勒•沃登指控，同事安妮•麦克莱恩在国际空间站执行任务期间通过美国宇航局的网络非法侵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太空黑客”一时成了新闻热点。麦克莱恩回到地球后承认了这个行为，但强调并无恶意。尽管沃登被认定为虚假指控，麦克莱恩洗脱嫌疑，但该案被称为“世界首例太空犯罪指控”，小小地开创了人类历史。

2018年8月，国际空间站舱内气压出现下降，后查出是俄罗斯联盟MS-09飞船轨道舱出现微小孔洞漏气所致，航天员紧急封堵后，气压恢复正常。俄方表示，该漏气孔洞并非意外事故，是美国航天员故意造成的，其目的是引发故障，以便早日回到地球。美方对此否认，但俄方又透露：“美国方面既不允许俄方检测受损飞船，又不允许对美国航天员进行测谎。”如果俄方说法属实，美国航天员在国际空间站非法钻洞，不仅造成了重大财产损失，还对其他航天员的生命安全造成严重威胁。另有报道称，俄方已经将调查结果提交俄罗斯执法部门，这意味着美国航天员可能受到犯罪指控。

受科幻作品和国际新闻影响，大众对于潜在的太空战争罪行忧心忡忡。早在1967年，《外空条约》生效，确立了太空活动的基本原则，宣示太空属于全人类共同所有，呼吁各国和平开发利用太空。尽管如此，美国等西方国家加紧建立太空军事力量，将太空视为与陆、海、空并列的潜在战场，严重威胁了太空和平与安全。大家可以不安地畅想未来：某国铤而走险，攻击他国在太空中的军用、民用基础设施，甚至直接攻击太空中的航天员、科研人员或游客，哪怕是“无意中”危及人员生命安全，都有可能被认定为战争罪行。

太空犯罪怎么罚？

面对这些潜在的太空犯罪活动，是否应当有太空警察来查处？到底应当由谁来进行处罚？这些都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有必要说明，对某一行为是否认定为犯罪，需要严格遵循“罪行法定”的原则，即“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不处罚”。因此，无论是人类在太空中实施涉嫌犯罪行为，还是地面人员针对太空基础设施或太空人员实施的涉嫌犯罪行为，都必须在国内法律或各国签署生效的国际条约明确规定为犯罪后，才有依据对该行为进行刑事处罚。

幸运的是，陆续已有国家考虑到该问题，并着手采取法律措施。据报道，加拿大正在尝试通过《民用月球门户协议实施法案》，将加拿大刑法管辖范围扩展到地月空间。该法案认为，加拿大公民在月球表面或往返月球途中的任何作为或不作为都将被视为在加拿大领土上的“可起诉的犯罪”。

当然，加拿大这个做法也有争议。1967年《外空条约》明确排除了太空的主权管辖，即一国的刑事法律不能及于太空。但加拿大上述提案的法律基础是对本国公民的“属人管辖”，而非对地月空间的“属地管辖”，似乎没违背《外空条约》的精神。

目前，人类尚未实现“完全自由”的太空漫步，太空活动必须依赖航天器，包括空间站和太空往返运载器。与太空物理空间、月球等天体表面不同，航天器内部空间相对封闭，界限也比较明确，所以对航天器乘员犯罪行为的管辖权似乎可以“特殊对待”。

根据一般国际法，船舶、航空器被视为登记国的“准领土”，尤其是在公海及其上空，针对船舶或航空器内部的犯罪行为，登记国一般被赋予一定的管辖权，管辖对象不限于本国公民。那么航天器是否可以类比公海及其上空的船舶或航空器，允许登记国或所属国对航天器内的犯罪行为进行处罚？这还有待于进一步讨论，但多数倾向于肯定性观点。比如，国际空间站成员国通过协议规范彼此之间的权利和义务，其中要求各成员国应当对各自登记的舱段和本国公民实施管控，包括通过国内法确定刑事案件的管辖权。

至于大家最担心的太空战争罪行，尽管极少有国际条约和国内立法规制，但已经引起国际关注。自2016年起，国际航天法学界一直在努力编写适用于太空军事用途的国际法手册，阐明太空军事利用活动的基本规则，以及如何应用现有国际法来规制太空有关的军事活动。

另外，鉴于太空安全形势复杂，无法排除太空战争的可能性，有倡议提出研究和制定“太空武装冲突法”或“太空战规则”，规范太空战争罪行。当然，不可否认，该提议面临着巨大的政治和法理挑战，有待进一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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