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往事(下)
时间:2022-07-06 12:36:55 来源:科普之家 作者:科幻空间 栏目:科幻 阅读:84
四
啊,伟大的诸神啊,我将把一生贡献给您,只希望您能赐予他睿智。我祷告道,让人把不知道去哪里贪玩的天祈叫过来。
和观刑一样,我认为让他观察影响国计民生的实验也是有助于成长的。如果司农欺骗了我,我也会教育天祈,如果真的是神赐的成功,那么我将与天祈一同感谢神。
天祈现在比原来乖多了,刚收到消息就主动过来。我感慨于弟弟成长的迅速,已经不适合搂在怀里了。我让部下给了他一张专座,这是未来统治者第一次享有座位。
比起其貌不扬的试验场,天祈更喜欢远处山峰,那里面有躲藏的罪人们。我没有点破他的心不在焉,毕竟那里将是他征服的地方。
实验开始,司农,穿着全身的宇航服,背着特质的箱子,拿着一根喷射管。从管子中间喷射出寒冷的烟气。
植物旁边的土地开始冻结,从远处看来就好像一条白线在缓缓地移动。他完成了喷吐,然后用脚踹了踹植株,刚刚还精神着呢的植株瞬间变成碎片。然后他让人换了一个背囊。这次的背囊连接到更大的机械上,这让他有点行动不便。我看出来这次喷口喷射的是蒸汽,于是土地上的冰块缓慢笑容,就好像冰线彻底消失。
然后,他脱掉了累赘的防护,而是拿出一根试管。我知道里面的液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毕竟这不算是什么秘密。
液体被浇在土地里,于是新芽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长出来。
司农解释道:“这只是加快了进程。事实上,星球上大部分的土地都会有冻线覆盖的季节,在那些区域,一般的作物来不及在非冻线季成熟。但这种马铃薯是多年生的草本,在非冻线季节茁壮成长,一旦冻线来了就会枯萎龟缩在地下,等到冻线季节过去则重新生长。我测算过,即便地面低温,但到了地下2米的区域,还是足够植物活下去的。”
“所以,它的产量有多大?”我问道。
司农回答道:“根据冻线季节的长短,如果冻线季只有6个月,那么它将三年成熟,一株可收获淀粉量3公斤。”
我对此毫无概念,反正只要那些荒废的土地能被用上,产量就算低点也无所谓。
天祈却早我一步发话:“也就是以每个人每天需要消耗半公斤淀粉计算,三年一株的产量只够维持一个人生活6天。而相应的一公顷地,按照目前的密度,只能种植约2500株,刨除病害和其他原因损害率百分之二十,大约三年能收获相当于一个人生活12000天的口粮。但是考虑到一公顷地需要十几个人照看,那么种植之后不亏不赚。”
司农哑口无言:“可是这玩意儿命硬,不一定需要那么多人照看。”
“不。”这次是我说话,“它成熟需要的时间很久,但有人不一定会等它真正成熟。你可能见过在外面游曳的家伙,他们可不介意早点采摘。或许,我们可以把它们栽种到星球的每一个地方,但那就意味着,亵渎者们也将活得更好。”
我没有看哑口无言的司农,虽然他的发明确实是神赐之物,但此刻对我们来说却是不好不坏。我看向天祈,目光温和:“看来你有些明白了。”
“是的,哥哥。”
我高兴得站了起来:“感谢诸神!”
众人随着我呼喊,我看到天祈也在其中,更加高兴。我看到意志消沉的司农,他信心满满的发现似乎被否定了。我知道自己需要戒除的那些东西——当我愤怒时,庶民会流血;当我嫉妒时,至亲会失去生命;当我怠惰时,国家会陷入停顿;而当我傲慢时,身躯和国家将同时腐朽。
现在是傲慢,我知道不该拒绝司农的发现,判断他发现好坏的权利并不在我们的手上。我们只是无知而懦弱的统治者。我有着私欲,想让诸神和我一同达成誓言,好让天祈继承王国的宝座。
但任何王国获得诸神的眷顾都是短暂的。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身体的衰朽让我感觉到这一点。我亲手扶起了司农,举起了他的手:“前进吧,天选之民,海水会为你们分开,大地为你们颤抖,山峰会让开道路,洪水会退避三舍!”
我继续说:“我将忏悔我的傲慢!诸神的赐予在你的手上闪耀,凡人怎可评价?”
没有人跟着鸣和。这种场景却吓不坏我,只是让司农更加不知所措。
我不做评价,只是带着天祈和大队人马,返回宫城。在那之后,我听说司农仍旧在那里做实验,只是下一次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当我回到宫城,我听说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那就是米洛导师病重了。米洛导师这几年完美地诠释了一名导师的职责,现在的天祈已经非常符合我的期望。也许是诸神把过多的恩惠施与了我的弟弟,米洛才会如此地虚弱。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身上的伤痕已经成为了圣痕,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对诸神的敬畏。只是,这病来得有点太急,让我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几天休息。
作为我誓言的诸多见证人之一,米洛导师毫无疑问是我最尊敬的。我想要为他祈祷,却被他摇手拒绝了。我难以想象任何一个人比米洛更适合成为使徒。
但是,米洛却手书了一件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说,小心天祈,其远非敬神之人。
我不知道他凭什么说出这句话,他也没有更多解释。等到天祈能接手的时候,我自然要把帝国拱手让给他,这样又何来小心一说。
我不会听挑拨离间,只是这样的话从米洛嘴里说出来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于是我召见了其他所有的导师,让他们继承米洛导师的精神,毕竟,神要召唤走一个人,君王也没有办法。
五米洛导师仅仅过了几天就死去了,其他的导师们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唯独诸暨还是老样子,按时教天祈理学。
只是现在没人经常去打扰他们了。我也没叫其他导师去兼听,毕竟天祈已经很大了,从上次给他座位开始,我就要逐步树立他的威信,直到我虚弱到无法统治或者他强大到足以取代我。
天祈有些迷恋打猎。
在领地外的人被我们称为亵渎之人,他们的来源相当复杂,其中有些是纯粹的叛徒,而更多的却是一些偷渡者。即便是神赐的伯利恒星舰,也不乏偷渡者。它们就好像皮肤表面的油脂,我们都不喜欢,但却是必要的。长期的星舰旅行之中,我们一代代提防着偷渡者,不让它们过于猖獗,却又把过于难维护的角落让渡给它们。等到伯利恒降落,这些人自然寻找机会逃了出去。
亵渎之人是被诸神判处死刑的。天祈知道这些,他喜欢带几队亲卫队,深入领外,抓捕穷凶极恶的罪犯。
我不会责怪这可能带来的暴虐,毕竟判刑是神们,而执行刑罚的人们是公正无私的,不可以怀疑他们的品格。
我只是担心弟弟的安危,领外毕竟太过凶险。
说起来,亵渎之人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甚至联合边区的叛徒试图伏击天祈。但天祈远比他们想象地要聪明得多。经过几次大小战斗,天祈击败过远多于卫队人数的敌人,据被抓回来的亵渎之人招供,现在领外的人最怕遇到天祈,巡逻队反而不怕,因为巡逻队可以靠金钱打发。
我因此气愤地把几个相关人员送给神判刑。我无法容忍他们为了金钱放弃职责。
但事情有了更多的变化,我的谍报人员说,国内的年轻一代非常钦佩天祈,已经有一些人志愿加入天祈的卫队。这事情让我心生警惕,我加派了几个小巡逻队,让他们到领地外了解真正的情况。
真实情况是,亵渎之人们可能凭狗屎运找到了能源矿藏。他们通过交易甚至获得了一些生产工具。那些家伙在外域艰难地活下来,甚至挺过了冰线等众多灾害。他们甚至还把城市命名为“新伯利恒”,以便纪念故乡。
这是亵渎,毫无疑问地亵渎!我敢肯定是魔鬼庇佑了他们,而长时间我对他们的打击却未有成效,但天祈可以,因为天祈能理解他们。
我需要给他更多的军队,但害怕而嫉妒的情绪又控制了我,让我对判断产生了动摇。我来到圣殿,忏悔自己被欲望蒙蔽,同时祈祷,希望诸神给予我真正的启示。一天一天过去了,诸神对我的祈祷毫无反应,而外面的喧嚣却越来越大。
终于,我听到了一条噩耗——天祈受伤了。
我见到天祈被人抬回来,他的一条胳膊近乎被打断,但好在我们有技术接回去。但我更害怕的是他的精神,此刻他不像一个意气勃发的统治者,而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狗。我带他去了圣殿,让他亲自祷告,然后才允许就医。
沮丧笼罩了每一个卫队成员,按照誓言,他们都将受到重罚。
“这不怪你们。”我如是说,但立刻就后悔了。我没有宽恕他们的权力,只有神有。他们中有无数人,从小就和天祈玩在一起,更别提有些人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
我能做的只有祈求,但诸神的怜悯从来都不是廉价的。
于是,在天祈疗伤期间,我按照神的判决处决了他的卫队。他们死得非常快速,没有痛苦,齐刷刷地人头落地。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天祈的时候,他只是眼中无神地“哦”了一声。
我让天祈的导师们多去看看他,听说只有诸暨能和天祈多聊一些话。
于是,我略带好奇地问诸暨:“你究竟和天祈讲了什么?”
诸暨愣了片刻,然后说道:“禀告陛下,无它,只是讲自然兴衰,天体运动之理。”
我继续问:“依你看,该当如何?”
“世子聪颖,沉稳坚定,小挫无大碍,必在思索破敌良策。然则,以一当十,不能常胜。”他深深低下了头。
这些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原本那些不合时宜的犹豫,在此之后荡然无存。我给予弟弟更多的权力,我允许他组建新的部队。天祈不再像原来那么冒进,现在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听说,他招兵那天,应招的青年从各地云集到都城,挤满了旅店。有些人失败一次不放弃,甚至在他去其他城市招兵时再次参加。很快,他拥有了一支不俗的力量。而他却不急着去复仇,只是到边区军垦马铃薯。
对了,司农也在他那边,这就是我再次听到司农消息的时候。
天祈真正出击的时候,我的防卫官们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带着部队奔袭数百公里,一举端掉了敌军腹地的重要城市。在那里,他们获得了足够的粮食和煤炭,然后通过敌方修建的地道再次奔袭。
他的征服快速得如同火焰,很快把那些杂音压了下去。那些亵渎者们根本想不到,惩罚来得如此迅速和猛烈,他们多年的收藏被天祈带回来,而没被杀完的人也被抓回来,变卖为奴隶。
国内因为他的胜利,陷入前所未有的欢庆。因为他带来了一大笔意外之财,我也顺势放松了对平民的税收。
只是,天祈对此却没有多少感觉。我感觉他更加沉默了,有一天我问他:“你该为自己高兴,你践行了神的意志。”
“神的意志?那该死的人可太多了。”他没有敢看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
他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说的没错。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我又开始听闻亵渎之人们的报告。而这次天祈同样出击了,只是这次他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虽然拿到了一些敌人未来得及撤退留下的物资,但没有发生任何一次正经的交战。
更加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听闻从前线归来的士兵说,大半个星球都被种上了一些植物,不只是马铃薯。毫无疑问,外面的人也能够活下去,甚至有可能有一天对王国产生挑战。
六我始终相信诸神是庇佑我们的,但我的身体越发衰弱。我分了一半的事务给天祈,甚至打算退位。
领外的战斗总传来让人不安的消息。武器也从枪械、大炮逐渐升级,甚至偶尔天祈还会开启伯利恒星舰去镇压叛乱。但是,这种威力过于巨大的太空星舰,在地面作战中却不是那么好用,只能当永恒的旗舰了。
后来,我的事务官们开始遇到恐怖的暗杀。这让我加强了安全保卫的管制,但似乎用处不大。这场战争的目的也开始发生变化,从我们主动出击攻击他们,变成他们主动出击,骚扰和掠夺我们。
好在天祈有足够的经验和人手去应对,他甚至发动了军事改革,学习对方化整为零的游击战法。
长时间的战斗要求我们提供更多的脱产兵员,但食物的限制导致我们不可能提供更多的东西。我们终于意识到,这场战争是永远打不赢的。
在某次祷告之后,我终于宣布了神的旨意——修建一道墙。我衰朽的身躯应该为此受罚,因为神没有说过任何话。为了这项工程,我们挖平了领内的每一座山峰,驱赶了无数不情愿的边区人民服从徭役。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亵渎之人的同情者,因为多多少少都有些亲戚好友在外面游荡。于是,我不得不把很多人送去审判,让惩罚叛徒的火柱常常点亮。这样的行为让天祈很不愉快,毕竟他的士兵也有不少来自于边区。
他不明白。但我明白,这是我最后需要做的,为了留给他一个完整的国家。只可惜,我确实没法看到那一天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事务官过来告诉我,伯利恒星舰飞走了。
我冲到外面,看到横亘在太空的伯利恒星舰确实消失了。根据天空中的情况判断,伯利恒星舰刚刚起飞没多久,但它是不可阻挡,也无法追回的。
我让事务官给伯利恒发送信息,询问他们是什么情况。
回文让我不知所措:“我伟大的哥哥,旧世界的统治者,我无法赞同您统治的形式,于是询问了神。诸神说,我们应当寻找属于自我之地。所以,诸神在上,我们走了,勿念。”
神确实能通过伯利恒看到我们,任何的审判都需要经过星舰。现在诸神居然允许他们走了,那我们又能算什么东西呢?
我无法再聆听到诸神的教诲,但对于衰朽的我来说,这又如何?但真正的问题是,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天祈走了,远离了我为他准备的伊甸园。他确实没犯我犯过的错误,我用错误的方法夺取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神圣的圣殿里,我酗酒,发怒,亲近美色,甚至杀人。我在期待着因果报应,也在质问着苍天,究竟为何如此残忍,连我残存的人生意义都要褥夺?
过了好几天,我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失去了继承人,继承人带走了代表正统的伯利恒,而且还带走了我最精干的士兵。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的失败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大部分时间他的表现都比最精明的叛徒聪明。
没有勇士的长城挡不住任何人。我的国家开始崩溃,那些野蛮人侵入了进来,用刀与火教会了顺民们现实。
可怕的恐慌在蔓延,而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除了我和我最后的卫队们。
诸暨是这么告诉我的,而我很庆幸没在他说话前就劈了他。这家伙教了天祈很多关于太空旅行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和他一起走,倒是让我非常意外。
“陛下,星际航行绝非易事,宜居星球更是难寻。而今伯利恒一代早已衰朽,年轻一代不知轻重。陛下需护佑国家,伯利恒或有一日终将返还。”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我,这是我的国家,也将是他的,如果他还愿意回来的话。我第一次知道诸暨这家伙这么有用,赶紧给他提拔了职位。
我带上了全部的卫队,用上了能凑齐的所有武器,冲出了都城的城防。在神的名义,啊不!在我名义下,他们打得非常英勇。而无数的市民跟随在我们的后面,汇成的洪流成功击溃了组织度并不高还忙于劫掠的敌军。
可惜的是,我的身体并不允许总是这么干,诸暨这家伙也不擅长打仗。于是我只好任命了其他的将军,让他们四处出击。我向他们许诺了土地和人民,虽然不太情愿。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倒不如说敌人根本就没有太认真地入侵,只是趁着大乱抢一阵的心态。我顺势巩固了统治,以自己的名义处死了一批叛徒。我非常享受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只是权力的性质转变了。我很清楚,我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共主。
重新掌握权力的我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伯利恒星舰同时带走了我们最先进的生产设备,即便我们如同穿越者一般知道先进武器的原因,但对如何制造出部件却是一筹莫展。
于是,无论是我们还是野蛮人,大家的先进武器都是越用越少。于是乎,那些伯利恒上剩下来的东西越来越被神化,所谓的科学和技术更像是一种神的赐予。我无法制止这种退化,甚至还默许它的发生。
而我最大的麻烦仍然是没有继承人,好在诸暨这家伙又给我找了个方法。
他说:“伯利恒的登陆舱还在都城没有带走,陛下当脑连电极,身被培养液,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可保无虞。”
妙啊!把冬眠室改造一些,这些完全是做的到的,虽然也会有些危险。从那一天开始,我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虽然说外面名义上的统治者不再是我,但是我却掌握着一切。中央王国依旧掌握着最多的资源,而我的旨意足以让战争机器毁灭任何方国。
我通过显示屏看到了新任统治者和他带来的罪犯。首先就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简单得很,只需要某种耳朵听不见的声音即可。然后我便聆听他们的忏悔和祷告,给予判决。我可以随意决定国家的走向,只要统治者还在我的控制之中,只要我不是缸中之脑。我不知道诸暨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或许他也只是保守秘密的一部分。
伯利恒从来都不缺少来源于诸神的秘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走在诸神引领的道路上,毕竟这和一开始的打算不一样。
而我唯一的挂念也又回到了伯利恒星舰,魂牵梦绕的伯利恒,我出生地的伯利恒。
天祈,我的弟弟,我的继承人,你去了哪里?
七我保持着写信,通过唯一的通路发送给星舰,我不知道何时天祈能收到,电波在宇宙中和我一样孤独。
统治究竟是种什么东西?我开始模糊了,见过的新任统治者也越来越难让我留下印象。我知道的是,他们更替的速度加快了。
我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厌倦充当裁决人,因为显然他们掌握了裁决的规律,甚至有人据此编辑出了律法。那么,我为何还需要存在?叛逆使我开始了新的试验,好让我在写信之外不至于无聊。
我故意做出了相反的判罚,欣赏他们的震惊的表情。这还不够,我发动了新的号召,让他们进行毫无理由的战争。那场战争持续了大概三年,期间我处死了好几个忠诚执行命令的领主。
诸暨重新来到了我的面前,此刻他的身体也趋于崩溃,作为旧时代为数不多的导师,他也活得足够久了。他看着我,似乎想好好地记住我。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的惋惜被我一览无余。但我不会先发话,我不缺时间。
诸暨终于说:“我觉得你需要担心一下了,人们要抛弃你了。”
“他们无法抛弃神。”
“但你只是制造出来的神,而且有人掌握了秘密。”
我很想做点表情,但是我的脸泡在液体里:“那不是你吗,诸暨。”
诸暨似乎在苦笑:“我不会掌握人心。”
“那么?”我故意卖了个关子,“会有多少人支持我?”
“我说过了,我不会掌握人心。”
我明白了:“那么,我还有什么选择?”
他没有说话,因为话语已经永远说不出来了。子弹穿透了他的喉咙,却没有鲜血流出来。
“看到了吧,他欺骗了我们。”围上来的人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他们残忍地把诸暨的身体撕裂,然后发现这具躯体就是套着人类皮套的机器人。
“恶魔!恶魔!”人们发出了诅咒声,下一步他们将会把矛头指向我。
我按照往常打开电声光,他们会出于本能产生恐惧。但是这次,似乎不太奏效,他们虽然瑟瑟发抖,但仍然把武器指向着我。他们艰难地挪动着,简单来说,他们就好像面对巨龙的老鼠,能有如此勇气相当了不起了。
为首的那人说道:“他会某种妖术,千万别害怕。事情到这一步,再也没有退路了。”
我闭上眼接受命运,但是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的记录显示,我的培养皿被打开,身躯被扯碎,他们用长矛插起躯干,把大肠挂在支架上。最后是我的头颅,他们剔除掉所有的肉质,把它做成了“酒杯”。在难以理解的暴行之后,我却仍然活着。
我甚至知道某些躯体的下场,它们并没有被简单地遗弃,而是被当成了某种圣物。匪夷所思地是,这群叛逆者在亲手击倒了我的权威之后,却又树立了其他的权威。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开始困惑,可是没有任何人物出来告诉我现在的处境。我就好像躺在一片广阔的大海,身边环绕着无数的窗口。我可以打开任何一个窗口,却又无法持续看很久。
时间过了很久,我才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原来那些画面都是一些被我控制的眼睛。他们大多都是和诸暨一样的机器人。或许诸暨也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皮囊代号而已。
我终于看到了原来看不到的地方。天气开始回暖,游牧的蛮族四处兴起,中央王权开始加强,他们把以前我下令修筑的城墙连缀加强。有一天统治者坐到了比我的遗体更崇高的地方,四海之下,莫非王土。我第一瞬间觉得那位置本该属于天祈,但是事情的任何发展都超出了我的预计。我究竟是什么?诸暨保留了什么秘密?那么,天祈呢?或许一切早就被决定了。
对于诸神,他们不再加以区分,而是发明了新的名词,我对此却是哭笑不得。他们抛弃了传统的神话,而相信新编的谣言。智慧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我看到的只是一群蛮族。无奈地是,蛮族们却在一天天地发展壮大,而我的眼线日渐凋零。
我最后的眼线似乎在一座山坡里。它没有挪动过位置,而是停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角度。风雨和尘土覆盖了它的视线,它的镜头只能顽强地传回来最后一点光亮。
此刻,我确确实实置身于深海。长久连语言都无法听闻,没有任何刺激,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那最后一根稻草是一片枯叶。它准确地覆盖到它的视线上,我能想象到它的腐化,成为黑色的腐殖层,然后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绝望是很安静的。我仍然感觉自己在深海之中,只不过一直在下沉。没有东西会接住我,只有一片寂静,时间失去了概念,空间失去了尺度。懊悔在扩展,憎恨在漫延,嫉妒穿插在角落里。
这不公平。
我想通这句话不知道花费了多久时间。它成功取代了绝望,充斥我思维的每一个角落。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解释,只能发出绝望的怒吼。
“这!不!公!平!诸神啊,难道我没有遵从你们的启示吗?”
世界开始出现裂缝……
“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我需要做的?为什么不毁灭我?我将会为此诅咒你!”
我看到了一条线,雨滴在空中垂落。
“难道?”我自言自语道,忽然明白这和以前不一样。
我的双手撕裂了大地,从秽土之中复生。我全身的长袍已经腐朽,但身边全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我剥下小树的树皮,编织成衣服的式样。很快,我的身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虽然在常人看来,我仍然是不速之客。
我的身躯是一部仍能运转的机器,它的性能之良好让我很诧异,就好像沉睡在此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安排。神听从了我的要求,也首肯了我的心愿。
我将会用尽一切办法报复现世的人类!
尾声致我愚蠢的弟弟,盗窃神明的亵渎者天祈:
我将亲手毁灭我曾经为你准备的伊甸园,当你再次看到这封消息的时候,不知道将是何时。我永生无法忘记,无法原谅你的背叛。
祝你在地狱中永生!
来自旧世界的统治者
我觉得已经没有机会把信送给他了,毕竟给星舰发送消息可不是一个小破机器人能做到的。我登上山顶,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
我需要找到新世界的缺点,于是开始了游历。他们似乎开启了工业化的时代,冒着黑烟船只载着我从内湖开到大海。而我也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大海,那是旧世界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即便不依靠伯利恒星舰,他们也能重返天空。我看到像鸟一样的飞行器,从山坡上起飞。
而我,拥有什么呢?沧海桑田,我的记忆不再有效,我去过很多曾经埋藏毁灭之物的地方,但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而我的身躯,除了冬夏感觉不到冷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功能。
世界对我是多么地残酷啊!
我的身躯终于在过久的游历中开始破败。我听闻到心脏的呻吟声,它将降低功率,直到我彻底休眠。
不!我不想再重复这无意义的人生。如果我还存在使命,请告诉我吧!
我怒吼着,强行命令它重新启动。身体突然充满了力量,却没有地方释放,形成略显危险的涡流,或许这是一种不错的结束。
我感觉到有种物质在胸口发烫,它迫切地需要加速。决定放弃的我用尽了全力,直到我看到耀眼的光芒从我的胸口钻了出来。
耀眼的光芒之后,我似乎产生了幻觉,在我的上空,一艘巨大的星舰开始降落。我认得出来,那是伯利恒,是我魂牵梦绕的伯利恒星舰!
一束光芒照我的身上,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哥哥,谢谢你守护世界,现在是我的时代了。”
爆炸声在其他地方响起,这是一场征服。
我笑了,他是如此的年轻,和老态龙钟的我不一样。他才40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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