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期刊第一期 潮

作者简介：

清酒，千禧年诞生，至今游离在太阳系外的非人类，写故事画画，偶尔发射点信号回来祝各位健康。PEACE

“你在看什么？”

轮问。鞘有一阵儿没回答，只是远远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日光和水交融，乳白色的云汩汩地流动。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最后他说，“我确信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海里。”

“是风吧。”轮懒洋洋地说，舒展开身体。鞘翻了个白眼，“是啦，物质风，但是物质风会留下东西吗？”“会，你只是太年轻，而且没有继承你母亲的这部分记忆。”“我继承的记忆中有物质风，但是……”“你看看丘。”

鞘转过身去，但丘并不是他母亲记忆中的样子，而是有一圈软乎乎的东西围着他，阻隔了他的视线。

“那是上一轮物质风留下来的。”轮解释道，鞘这才看出来他是摆出了迎接太阳的姿势，“你看吧，我说了你没有继承你母亲的这部分记忆。丘受不了这堆东西了，他已经向海说过，准备生育了。”

他不是刚刚出生吗？鞘本来还想问，但一阵物质风从海中窜了出来飞过他身边，他停了一下，话就堵在了肚子里。

“你看到有东西飞过去了对吧？”“物质风！鞘！现在让我好好晒太阳吧。”

于是鞘只好闭嘴，他继承的记忆里多少让他知道轮晒太阳时候有多恨被打扰。

他们这个世代的已经很少了，他的兄弟也刚刚生了孩子，所以他也没几个能聊天的对象了，干什么好呢？鞘不像轮对于阳光有那么强烈的需要，海也已经看了好几天了，最后他将视线转向了大陆。

于是他看到了物质风。

他继承了他母亲的部分记忆，所以他知道上一轮物质风是怎么消亡的，嘭的一下，仿佛海浪拍打在他们身上的声响，就没了。物质风来去匆匆，有时候留下东西，有时候没有，据说消亡的方式也各有不同。这一轮如何呢？

物质风在大陆上席卷，一阵阵地扩大，也有到了海面上，直到超出他的视野。他勉强辨认出里面的灰色越来越多，逐渐的越来越高，有一些浮到了空中。

作为他本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物质风。鞘饶有兴趣。

物质风开始有丝丝缕缕向空中飞去。鞘开始想象他的这些记忆传递给他的孩子。如果他们能好好聊聊就好了。他想。他和他的兄弟没说几句，海就来了，他的兄弟分体成为了三个孩子，他当然无法和子代再交流，于是，母亲的那一半记忆对于他来说就永远地丢失了。

如果他的孩子能好好聊聊。鞘愣愣地看着，物质风开始变小了，更多地向空中转移。那么他们就能知道，物质风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但它们是由另一阵物质风带来的……

而且它们很漂亮。这阵物质风中的大面积灰色之间有许多流丽的光彩，扭转着盘旋着，一阵阵地回旋，看久了甚至有点眩晕感。

让他想起梦，他很少做梦，他总是醒着的，但少见的梦里，他会梦见风，不是物质风，只是风，从远处经过或是拥抱他，一阵阵轻柔的啸叫。

他就这么看了好些天，丘已经在海的帮助下分体成了两个孩子，孩子又分体成更多的孩子，那团软乎乎的东西也慢慢消失了。然后忽然，一丝物质风来到了他面前。

他还没反应过来，物质风就走了，然后它们一起——飞向空中，离开，就像当初留下它们的那阵物质风，只不过它们相比起来缓慢一些，颜色更明亮一些，声音更小一些。

他看了看物质风在他身上留下的东西。

很像他。比起当初他看到丘身上的那点软乎乎，他知道自己更喜欢这个。外形很像他，也很坚硬，全体是黑色的，虽然他还有点期待物质风能将那些彩色留下来。

“你好。”

忽然这个小黑东西说话了。鞘愣了一下，似乎在他盯着它看的时候它有了反应。

“你好，我们是人类。”那小黑东西接着说，“这个仪器会翻译为你的语言和你说话。无论你来自哪个文明，我们向你致意。我们在这个星球上诞生，经历了亿万年，现在已经前往宇宙，去寻找未来。文明永存！文明永存！文明永存！”

它停下了。过了一阵儿，它又说话了，内容依旧一样。

人类？鞘想。这是一个新词语。这是那阵物质风用来称呼自己的吗？前往宇宙，它们飞走是去了宇宙是吗？去了太阳们在的地方。

说到太阳，轮总算是动起来了，他这阵晒太阳是够久的。“嗨！”轮伸了个懒腰，“好舒服。你怎么样？”

“我看到了物质风！”鞘抑制不住语气中的兴奋，“它们留下东西了，还会说话呢，你看，在我身上……”

它不在了。它毕竟属于物质风，它们不会长久。

轮打了个哈欠，“物质风来了又去，你总会看到下一阵的。”

“但是它们留下的那个东西会说话……它们说它们叫人类。”

“人类是吗？好啊，好啊。你想聊天吗？”

物质风来了又去，从不停留，像潮水。鞘看看海，海向他微笑，他知道他随时愿意接受他想要生育的请求。

“不了，我想晒晒太阳。”他说。

评委评语：

柯昊纯：人类消失之后的古古怪怪生物秀。以这些生物为第一视角很有意思，它们之间的交流和互动更有意思。“文明永存”四个字喊了三遍，最后鞘也只想晒晒太阳，给人以一种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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